人到中年,開始出圈|專訪梁龍
文 | 張穎
編輯 | 趙普通
梁龍又當主持人了。
昨晚播出的第三屆硬地圍爐夜暨2019-2020網易云音樂原創盛典上,梁龍一身粉色西裝,用他帶著東北口音的幽默感調動著現場的氛圍。當他拋出“demo”和“小樣”的梗時,現場的觀眾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梁龍隨后解釋道:在我們玩音樂的那個年代,demo這個詞還沒被廣泛運用,大家都叫小樣。
他們的“那個年代”距離今天的年輕人確實有點遙遠。1999年,梁龍在哈爾濱新華村成立了二手玫瑰樂隊,接近22年的時間里,二手玫瑰建立了自己獨特鮮明的音樂和舞臺風格,成為中國搖滾樂中名氣最大、擁躉最多的樂隊之一。
而梁龍,也從哈爾濱一所賓館的保安,成為樂迷口中的“搖滾教母”。隨著他自己的多重跨界嘗試,美妝博主、主持人、演員、導演,這些身份標簽也在這幾年貼到了梁龍的身上,雖然他說自己不需要標簽。
“以前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藝術家,現在沒什么興趣了。我不需要標簽。到底我是一個音樂人還是導演,還是所謂比較有特點的演員,這些標簽不太重要,想做就做就完了,一被標簽化,就涉及到干好干不好。我只想接著干,干就好了。”
第三屆硬地圍爐夜表演現場
以下是毒眸(ID:)在網易云音樂原創盛典開始前與梁龍對話的訪談實錄。
毒眸:是怎么樣的契機,讓你決定來2019-2020網易云音樂原創盛典的?
梁龍:網易云音樂是非常大的獨立音樂屬性平臺,很多人做自己的賬號然后跟粉絲溝通,我這部分(做得)很差,下一步努力。其實他們邀請我的時候我很意外,我不是什么大藝人,當然也接受了,我也想挑戰一下主持人的工作。
毒眸:你怎么看待平臺對于中國原創音樂的支持和表彰?它們能帶來什么樣的改變或者影響?
梁龍:我覺得網易云音樂很有眼光,這是一個不可回避的大市場板塊,他們絕對算是國內很早開始對所謂的獨立原創文化做這么大的關注和推介的,這是一個很聰明的舉動。但是也有風險,因為畢竟不是上來就賺大錢的買賣,如果堅持住了,如果走得順利可能會給原創音樂市場和音樂人帶來更多發展機遇,行業也有機會越來越好。
梁龍主持
毒眸:有那么多人熱愛二手玫瑰的音樂,二十幾年樂隊一直有強的生命力,你有總結過原因嗎?
梁龍:首先是自己不放棄思考,每天都要思考。思考的來源就是慌張、恐慌和不安全感,甚至覺得明天不再有能力和這個時代對話,不再能跟這個時代有溝通,這是一個藝術家最大的悲哀,或者是很多藝家面臨的現實問題。
時代變化太快了,不少藝術家會出現統一的現象:第一張專輯很牛,第二張寫不出來,寫曲寫詞都不行了,失語了。因為大家不知道這個時代改變了什么、發生了什么。當然,不能要求一個音樂人或者藝術創造者必須每天得知道什么叫“淡黃的長裙”,但是現在發生了什么,或者為什么發生這些東西,這種基礎的關注得有。
個人關注不夠的時候,我要找到其他能集體關注的形式,比如朋友圈。朋友圈也是一種關注,但是朋友圈別太局限了,要不然關注也沒什么用。
毒眸: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感到焦慮的?
梁龍:這個沒辦法,創造的生命就是苦行僧。危機感是隨時都有的,不是階段性的,基本上伴隨你的一生,會時刻有這種危機感。
比如去年我特別忙,參加一堆綜藝,但是忙碌根本沒有打消我的危機感。因為我會問自己,接下來還會寫東西嗎?寫出來的東西還是以前的樣子嗎?的確是靠綜藝的方式破圈了,生活改變了,雖然知名度多了一點幾,但是音樂可能降了一點幾或者二點幾,這種代價我能接受得了嗎?我跟你樂隊的成員能在音樂上還會同步嗎?這些問題是時刻存在的,所以對于創作者來講就是苦行僧之旅。
毒眸:這些問題怎么解決?
梁龍:隨緣吧。
毒眸:沒有調動主觀能動性去做一些努力嗎?
梁龍:我還是比較“懶”。比如說我寫的劇本,原計劃去年冬天就得開機,但是我去年一直在參加綜藝,所以就沒有時間準備,很遺憾,所以我保證今年一定要拍它,這是我不能放棄的東西。電影“整死”也得拍,多爛我都得拍。但有些時候確實會為了破圈會喪失一些東西。
毒眸:你之前說做美妝博主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關注到樂隊,后面嘗試很多不同的領域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梁龍:走入更多領域、熟悉更多領域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能更好地融入,說白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光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說進入市場那是空話。只有真正進入市場看到這些人的狀態,還得是在幸運的情況下,才能把我認為所謂的比較值錢的想法帶入到這個市場里面,如果連市場都沒有見過的話就無從談起了。
毒眸:前兩天你在微博上說要做音樂劇,為什么?
梁龍:一開始我怕覺得巡演、商演還有歌唱是不同的體系。比如說我們每年做跨年,包括“一兩大夢”是一個品牌體系,是純自我的美學表達。是小范圍的演出,可能是另外一個小觀點的表達。劇場是另外一個藝術層面的表達,不僅僅是二手玫瑰,是另外一個更立體的美術的現場表達,是不一樣的,我沒有辦法裝到一起。
劇場是一個不太清晰的現場,我不想把歌唱做成縮小版的巡演,這是大部分音樂人干的事,我不想這么干。如果今年走得順利的話,或者說打磨出一個音樂劇的雛形,這個音樂劇可能每年都會做一個形式;歌唱是不能擺脫的,是每年的綜合表達,就像做一個記錄;也可能還會做一到兩場非常不一樣的秀,應該在國內沒有這樣形式的演出,期待吧,不敢保證能做成。人生苦短瞎折騰。
毒眸:回到搖滾樂呢,那現階段搖滾樂對你的意義和之前有什么變化嗎?
梁龍:搖滾樂在我身體里分變和不變兩個東西。
不變的是,它是我性格的一部分、是我的行為方式和準則,走入我的血液了;要變的是,搖滾樂如果作為意識流的話一定要不停地變,否則就沒有跟市場對話的可能性,會被淘汰,藝術一定要更新。
毒眸:在所有的嘗試的角色里,你最喜歡的角色是什么?
梁龍:沒有角色。以前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藝術家,現在沒什么興趣了。我不需要標簽。到底我是一個音樂人還是導演,還是所謂比較有特點的演員,這些標簽不太重要,想做就做就完了,一被標簽化,就涉及到干好干不好。我只想接著干,干就好了。
最讓我滿足的職業,可能是我一直還沒有做成的導演,因為其他的都嘗試了,可能達成了就不是這樣了。拍電影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但沒什么機會。因為我不是電影人,也沒有人相信我能拍一個好電影,所以我開始寫劇本的時候,就開始“招搖撞騙”,滿世界說我開始寫劇本了。
去年在我連組還沒有建的時候就把海報做得美美的,丟到朋友圈說:我要拍了。所有人都開始問我,然后從中這就找到了一些機會,有人給我推薦導演或者演員,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導演)這方面能力不強,就先用這種比較“低劣”的方式先把東西拋出去。
毒眸:是什么時候決定要拍《大命》的?
梁龍:特別的分水嶺沒有,就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記憶開始模糊了。我發現一個問題,有些東西是可以記住的,比如說通過歌曲記錄的那些事,我的歌曲寫的是很多以前的事,但是不能再用另外一張專輯再記錄那個時候的東西了,已經寫過了。
那靠什么記錄呢?音樂不行了就影像。音樂也好、影像也好只是藝術表達的手段,不是我的愛好,我不愛音樂,我也不愛什么電影。說實話我沒有看過多少電影,我對長鏡頭、短鏡頭,形而上學的高端說法一個都聽不懂。
毒眸:那怎么拍?
梁龍:這個問題不大。我會找我認為聊得通的導演、電影美術、攝影師,這些還是要有的。我也去別的劇組演戲,都是做“敵后武工隊”的工作,看誰行,符合我的需求就加微信,然后說我也想拍電影。當初樂隊就是這么搞的,看哪個哥們比較符合我的需求,我就跟人說我要組樂隊。其實就是各有各的辦法。
毒眸:聽起來是感性而非理性層面的想當導演。
梁龍:如果理性的話可能我就不當了,從行業規則上來講不符合基因,但是感性上我覺得我能做,就試一試。
毒眸:你拍的電影會考慮觀眾,或者賣多少錢嗎?還是只是想為你的人生表達找一個出口嗎?
梁龍:后者。因為我可能比某些導演“不要臉”的地方就是我有一個吃飯的行業,所以在另外一個行業相對比較放松,無非就是拍壞了,但也不至于吃不上飯,不會被這些東西束縛。
正常拍電影可能會面對投資方(的壓力),可能我也有,但是我不會有那么大的壓力,實在不行就參加點娛樂節目拿點錢再拍,你不給我錢我就自己出錢,拍壞了我也沒花你錢。
毒眸:現在劇本已經定稿了嗎?
梁龍:還沒有,因為四月份比較忙,應該是在五月到六月之間再寫完新的一稿。現在已經第八稿了,完成第九稿應該算是半個定稿了,可以給人看了。然后下一步就是搭班子,找一些比較合拍的一些人,我想大概需要半年的籌備期,在冬天開機。
毒眸:劇本準備的過程中比較困難的是什么?
梁龍:精力,確實現在精力有限。太忙了,我的劇本基本上兩三個月不會打開,一是沒有時間,二是想陌生一點。因為每天總看會感覺是左手摸右手,一般都是改完一版稿子后三個月甚至四個月一眼不看,之后再打開像面對一個新的東西一樣,找它的毛病,再賦予新的東西。
哈爾濱“一兩大夢”演唱會
毒眸:你的劇本寫得流暢嗎?
梁龍:不太流暢,寫歌詞是把很多事寫成一兩句話,寫劇本是把一點小事寫一個半小時,像寫書一樣,不太符合我之前寫歌詞的習慣。而且我也經驗不足,會把很多角色的對白寫得雷同。寫劇本還是有技巧的,我也在慢慢地找經驗,最后再一步一步推敲,把人物性格定位。
但最終我是交給演員的,對白不會鎖死,我的對白只是方向,只是個性的闡述,到真正現場的時候還是需要演員自己的方式去激活這個角色,會給演員比較大的自由。
毒眸:寫劇本的時候腦子里會有音樂的場景嗎?
梁龍:有好幾個畫面是帶著音樂寫的。當時就想松花江江面怎么拍,我很熟悉那個環境,可是這幾個環境怎么切換呢,腦子里沒有很好的切換畫面,我就放了首歌,從江面先走到江橋,再接著走,有了音樂之后整個畫面馬上就形成了——很多時候我的鏡頭是在音樂里面去形成的。
毒眸:拍電影,當美妝博主,做主持人,你一直在做不同的嘗試,身邊會有不同的聲音嗎?
梁龍:其實我身邊一直沒有相同的聲音。我的想法和做法一直不太被認可,因為(他們)覺得有點得不償失。比如說樂隊的人會跟我說這么做會消耗樂隊的精力,團隊的人會認為總是三五年做不掙錢的買賣怎么撐得下去。
但對我來說就是,有些時候撞了南墻才回頭,花不動錢了也沒得花了,覺得走不通了,再換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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